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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,一名台湾商人走进沈阳大帅府,突然询问:我爷爷张作霖的陵墓在哪呢?

2007年3月26日清晨,沈阳刚过惊蛰,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泥土味。张氏帅府博物馆的大门一开,一位中等身材、脚步匆匆的中年男子立在台阶下,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:“我想知道,我爷爷张作霖的坟在哪。”短短十几个字,把接待人员问愣了。不到半分钟,对方递上名片——张闾实,台湾《高尔夫之旅》杂志社总编辑。

工作人员很快回过神,对这位陌生访客的身世略感惊讶。此时大厅人不多,回荡着古筝音色,一句“您里面请”拉开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寻根之旅。有意思的是,张闾实并未先提生意,而是一再强调:自己是家族里第一个只身回大陆的人,“连祖父葬在哪,都要靠你们帮忙。”这份诚恳让人难以拒绝。

档案室的灯光有些昏黄,柜子里保存着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多卷旧卷宗。电话拨向盘锦市文化局、辽宁省民政厅,一条被行政区划反复调整掩盖的坐标慢慢浮出水面——盘锦市大洼区东风镇叶家村。这里是张氏祖坟所在地,也是张作霖父亲张有财木具简葬一年后落脚的风水地。

短暂的寒暄后,张闾实被安排住进附近宾馆,等待当地政府车辆接送。人刚坐下,他却像往事突然决堤般开口,细数父辈三十年的颠簸。1946年,他的父亲张学浚随蒋介石迁台,家里行李寥寥,一张老照片、一方族谱、两盆已被风干的海棠是全部念想。

岛上,张学浚先在中学教书,后到工地监工。工地灰尘大,他常用旧手帕蒙住口鼻。竹子、木材、钢筋就这样一车车运进港口,再漂向日本。靠那点提成,全家勉强糊口。孩子白天上课,晚上挑灯打零工,最难的日子,大姐靠缝纫机支撑一家。

1962年,有传言称“张学浚加入黑猫特工组”,情报机关连夜传唤,气氛骤然紧绷。为了避嫌,这一家人从香港到澳门再返台,连搬三次家。身份决定口风,孩子们被叮嘱:不议论、不打听、不显摆。久而久之,连最小的妹子说话也轻声细语。

1978年,美国合作方撤资,家里主营的厉麦贸易失了依靠。四个子女白天打工,夜里记账,熬过断粮的两个月。好不容易熬到1985年,父亲积劳成疾,脑中风倒在餐馆后厨。医生的话让人心惊:再受一次刺激,就危险。张学浚突然想见张学良,却又忌讳去医院。两兄弟隔着电话彼此沉默,话筒那端只剩呼吸声。

1994年冬,张学浚病逝,终年七十五岁。灵前,张闾实抚着那张泛黄族谱默念,家里人第一次没有避讳地提起东北老家。“要回去看看。”这句话被搁置了整整十三年,直到2007年春天,他把它付诸行动。

4月2日,一辆深色商务车沿锦盘高速驶进大洼。车窗外芦苇荡湿意弥漫,稻田尚未插秧,苍鹭偶尔掠过。抵达叶家村,眼前是一座面积不足百亩的张氏墓园,青砖黛瓦,一排石兽静立。墓园门额“张氏祖茔”四字,由张学良手书,落款1924年。甬道尽头,两方望柱上刻着“前人卧一方瑞地,后世出千古功臣”。二十四字,刀痕深浅不一。张闾实举香鞠躬,肩膀在抖。

洒酒之后,他转往凌海驿马坊张作霖墓园。途经辽河,春汛初退,河滩湿泥粘鞋。车上,讲解员提到1928年6月4日的皇姑屯爆炸:“日本人不想让张作霖葬在风水宝地,选了荒僻地。”一句话让车厢里突然静下来。张闾实低声回应:“原来如此。”

手抚墓碑那一刻,他停了足足五分钟,仿佛与石刻对视。“爷爷,我来看您了。”这是全程唯一一句同墓碑的自语。草木无声,却似回应。

媒体捕捉到风声后,热议随之而起:张闾实真是张作霖孙子吗?2007年11月起,辽宁省档案馆、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分别核对族谱、学籍、口供笔录。血缘链逐一对应,疑问逐渐消散。但老百姓更在意一个场面——张家后人能否再聚东北。

2008年5月15日晚八点,盘锦福德汇酒店灯火通明。八弟张学铨遗孀马蕴兰九十高龄,在搀扶下推门而入。张闾实早已立于门口,他微弯腰,双手合十,声音抖着:“八婶,闾实来迟。”马蕴兰抬头,盯着他的眉眼:“像极了老六。”简单一句,竟令旁人鼻酸。

次日认亲宴,座上都是张氏族人。菜单写“张府盘锦认亲”。有人举杯时说:“这一下,总算把缺的那块拼回来了。”席间无人引用官场客套,只有一连串家常话。媒体按动快门却没打扰到长辈的回忆。

张闾实被追问最多的,是与张学良的交往。上世纪六十年代起,他一年能去几次北安路宅邸。大门外,两名宪兵立岗,进门要核身份证。张学良常穿驼色西装,小挎包从不离身。家中只摆钢琴、油画和一张描金中式条案,其余物件简单得让人意外。

一次圣诞聚餐,张学良近八十岁,腿脚不便,却坚持自己上楼。张闾实想扶,被制止。“张家男人不靠人搀扶。”语气不重,却带命令。张闾实点头,退后一步。家训就此留在心底。

家庭聚餐多是赵一荻下厨。黄油香菜汤、烤牛肉、冰淇淋是不变三样。对孩子们而言,最快乐的事是餐后舔干净冰淇淋勺子。门外警卫站姿仍如雕塑,屋里却灯影暖黄。

张学良易感怀旧。有年秋天,他抬头瞧到张闾实,不由脱口:“六弟!”房内一阵沉默,人们明白他又陷入回忆。警卫礼貌地把门带上,给老人留点空白。

谈到寿夫人,张闾实总保持敬畏。台湾白色恐怖时期,东北旧部若被抓,她出面求情,亲笔信交到蒋介石处,救下不少性命。寿夫人极少外出,只在周末见晚辈。晚餐常是手擀饺子,临终前一晚,她还吃下十五个,轻声说“够香”。葬礼规模罕见,何应钦、张群到场,蒋经国送挽联,摩托车开道。张学良却因管控缺席,这成家族隐痛。

认亲后,张闾实把“聚东”贸易改作“聚东餐饮”,主供东北菜,让盘锦当地人尝到老味道的溜肉段、锅包肉。一些食客并不知道店主是谁;张闾实也从不在店面悬挂合影。他说过一句颇有分寸的话:“血脉是自己的,生意是大家的,别混在一块。”

大洼墓园每年清明都会迎来零散祭客。风大的时候,香烛难点,他就用身体挡风。有人认出他,想拍照,他摆手:“拜祖先的事,别上网。”神情和当年沈阳帅府台阶前一样平静。

如今墓园已上升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,松柏常新,石狮仍立。自2007年至今,张作霖、张学良、寿夫人三座墓地间的道路已重新铺设柏油。辽河堤岸新修了亲水平台,夏夜有孩子撒网捞鱼,他们并不知道脚下这片土地曾写下过一部家族传奇。

张氏族人仍有人旅居海外,也有人已在大连、沈阳置业。外界揣测他们是否重续昔日荣光,答案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皇姑屯那声巨响留给后辈的警醒,跨越了八十余年,依旧回荡。

旧家训,新故事

历经战火与流亡,张家后辈对“自食其力”四字愈发看重。认亲后第二年,张闾实把盘锦的酒店利润投向凌海,承包了当地一处荒地,种稻、养蟹、插秧全靠人工。旁人好奇:“做贸易见惯大钱,何苦下田?”他一句话点破:“张家男人自己扛。”秋收时,他请村民来挑稻谷,自己赤脚趟田,脚腕泥污到膝。傍晚收工,他举起稻穗请摄影师不要拍正面,“田里见真章,镜头里显摆没意思。”第二年,他把部分收益捐给乡里小学修礼堂;礼堂落成,他没出席剪彩,只托人带来一副对联:“本色在心,根脉在土。”礼堂墙上贴了全校孩子的手印,那是稚嫩却温热的掌纹。年末统计,礼堂使用次数超过百场,放过露天电影,也撑起冬日早操。有人感叹:家风比家产更难留,张家这一点倒是守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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